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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日本的綜藝節目中經常看到被標籤為「男大姐」的藝人，簡單說來就是自稱女性，愛以女裝打扮出現人前，生理上是男生的藝人。其中最著名的該數松子Deluxe以及春愛菜，前者除了電視節目外，還接拍洗頭水Herbal Essence等的廣告。因為日本電視台都百無禁忌地請男大姐登場，當我在電視上見到美輪明宏，這位披著黃金髮的叔叔時，還以為他不過就是男大姐風潮的始祖而已。對於自己的無知，實感抱歉。
「二戰結束後，日本還是處於封建主義，男生只可以穿國民服，而女生也不可以穿Monpe（勞動時穿的褲裝）以外的衣服，那是戰時定下來的風氣。舞蹈及音樂被視為軟弱的東西，是違反國策的；作家寫的東西一律會被檢閱，小說家除了宣揚國威的東西以外，禁止寫其他作品；三味線也是不可以彈的。『你明明是男生，怎可以彈鋼琴』，是充斥著這種觀念的時代，很難想像吧。」
「大部份人見我作女裝打扮，大概會以為我是易服癖，或想成為女生吧。但對當時的我來說，那其實是戰鬥服，是『把日本文化取回來』的戰鬥服。請看看元䘵時代吧，那時不管是服飾或髮型，哪些是男裝哪些是女裝根本是分不出來的。日本傳統以來，男同性戀、女同性戀、異性戀，都是並存的，是市民的權利來的。」1935年5月15日在長崎出生的美輪明宏，以服裝打扮來對抗封建不公的社會。
美輪明宏的一生極富傳奇性，10歲的時候經歷了長崎被投下原子彈，日本宣佈戰敗投降。原爆留下的核幅射使他不停掉頭髮與嘔吐，一度以為自己危在旦夕；另一方面，由於欠下父親債項的人們都相繼破產或離世，美輪明宏的家庭一下子陷入經濟困境。在這種情況下，美輪明宏還是迷上了藝術創作，於15歲時離開家鄉負笈東京修讀音樂。可惜後來家族破產，迫使他中途綴學，更曾長時間路宿新宿車站。不過，戰敗及核爆壓迫他的身體與命運，卻同時也成為他的創作動力。
1952年，美輪明宏成為銀座一家名為銀巴里的喫茶店的專屬歌手，開展了他的藝術路，當時推出唱片時以國籍年齡及姓別不詳為賣點之一，支持者包括三島由紀夫、大江健三郎、遠藤周作、寺山修司等。傳說三島由紀夫十分傾慕美輪明宏，更曾道：「他有一個缺點，就是不迷戀我。」
美輪明宏於1957年時來到第一個事業高峰，當時他翻唱了法國歌曲《Méqué méqué》，一時間引起大眾注目，每次伴隨著他出場的，是一襲混合了元祿時代小姓（武士的其中一個官階）的服飾元素的洋裝，白襯衫上縫滿了蕾絲，剛毅又艷麗。可惜這高峰只維持了一年，翌年他又沉寂下來，值到1963年，在音樂家中村八大的協助下，他得以把自己創作的歌曲製成唱片發行，隨後又發表了以青梅竹馬朋友的亡母為主題的歌曲「ヨイトマケの唄」（ヨイトマケ是在地盤工作的一種職業）。美輪明宏演唱時把靈魂都掏出來，七情上面地分飾著歌中為兒子辛苦工作至過勞死的母親，以及因母親作勞動工作而受盡欺凌的兒子，眉宇間、聲音的起伏裡都在訴說這關於岐視關於抗爭的故事，而且他撰寫的歌詞也直搥人心，沒有人能否定他的表演造詣，也難以否認他的魅力。後來他還參與寺山修司的劇團天井棧敷的演出，又成為三島由紀夫撰寫劇本的舞台劇《黑蜥蜴》的女主角，他進一步奠定了自己的藝術地位，而且一路走來，他都淡然優雅地展示著自己的跨性別身分。他不屬於任何性別，任何性別都綑不住他。
美輪明宏的打扮經常為他招來不善的謾罵，說他是怪物說他變態，對此他都豁達面對，而他撰寫關於處世的書籍，也成為了不少渴望精神自由、心靈失落的人的一帖良藥。「抺去姿色、容貎、年齡、性別、國籍、社會地位等，練習只視對方為眾多靈魂之一，仔細觀察，才判別其本性吧。」美輪明宏這番話，用諸看人，也用諸看自己。拆去了社會的梏桎，才活得自由自在。
（原文刊登於香港《MILK》雜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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